在十四的哭喊声中，可能是快要油尽灯枯的德嫔突然回光返照。 她睁开眼看到了床边的人，哭的最凄惨的，就是她的十四。
而站在床边无动于衷的，便是她的第一个儿子，胤禛。
也对，胤禛应该不会对自己的离去感到难过。
毕竟…自己作为他的额娘，是那么的差劲。
她不是不爱胤禛，只是每每见到胤禛，好像都在看自己那段令人鄙夷不耻的过去…
德嫔神情有些空洞，脑海中闪过她的这一生。
从小生活在包衣家族，因着是正黄旗下，也是上三旗，独属于皇家。
从小衣食无忧，出门也是呼奴唤婢的。
（包衣奴才分上三旗，镶黄，正黄，正白。
他们可以做官，参照曹雪芹祖父曹寅，可以养奴仆，小选也是她们，剩下五旗是王公家的。）
十五岁入宫，因为家中祖父曾任内大臣的缘故，自己被分配到景仁宫做洒扫。
后来…第二年，她看着佟皇后入宫，佟皇后得宠…
而自己，内心说不出的羡慕，明明在外也能呼奴唤婢。
可进了宫，上三旗谁不是为了出人头地？
哪有人真的是为了熬岁数等着放出宫？
出了宫，二十多岁还能做什么？给人做继室吗？嫁给鳏夫吗？
这从来都不是她的选择！
既然择婿，自然要择一个最好的！
于是她便靠着手腕，夺得了康熙的注意，爬上了龙床，得到了恩宠。
佟皇后虽然心里委屈，但不也得到了实惠？
康熙愧疚之下册封她贵妃，渐渐冷落了自己。
可她运气好，一次便有了身子，还主动提出将孩子养在佟皇后膝下。
果然，自从她提出这件事后，皇上对她又重新宠爱起来。
所以…她真的不是不爱胤禛，她爱过的。
胤禛对她来说，是一个重要的转机。
同时，胤禛也代表着那段让人不齿的过往，爬龙床，被冷待，被后宫那么多的人耻笑。
侍寝之后连个封号都没有。
可胤禛来了，为她带来了贵人，重新恢复了宠爱。
她对这个孩子的感情很复杂。
她只是在爱胤禛和保全自己，选择了自己。 她也曾想要亲近胤禛的，可每次佟皇后的宫女都像防贼似的防着她。
她只能对待胤禛冷言冷语，好让佟皇后放心。
再之后，胤禛果然变了，对待她再也没有孺慕的感情。
她只能安慰开解自己，没关系，她还有十四，还有温宪。
反正这个儿子已经被利用过，那在利用下去，也没什么。
反正…都已经这样了。
德嫔回忆到这，眼角流出泪水，她想和胤禛说句抱歉。
她想和她从没好好说过话的大儿子好好说一说。
她对不住他。
“胤禛…”
德嫔艰难的抬起手，想要拉着胤禛，她知道她不成了。
也清楚是皇帝做了什么，但她不能说。
她的儿子们只能依靠皇帝了，她不能说。
“胤禛，原谅…额娘吧？”
胤禛站在原地，看着那只向他伸过来的手。
多少次期盼着额娘对他伸出手，可额娘都没有。
“四哥…呜呜呜…四哥…你说句话啊…”
胤禵跪在床榻边一只手拉着胤禛的衣摆，一边回头看向已经快要咽气的德嫔。
“四哥，求求你了，说句话吧！”胤禵跪在地上嚎啕大哭。
眼泪鼻涕还有口水都滴落下来，他要没有额娘了。
他留不住额娘，他只想让额娘别带着遗憾走。
第351章 德嫔薨逝
乌拉那拉纯音站在胤禛的身后，心情有些复杂。
尽管德嫔娘娘伤害过她，伤害过爷，可看着眼前这一幕，还是让她有些动容。
无关其他，只谈生死，母子情。
俗话说得好，人之将死其言也善。
德嫔再也没有力气，她手微微颤抖，目光从愧疚，歉然，再到无奈，了然。
她的儿子，不要她了，在她一次次推开他时，就是一次次在割裂他们之间的母子情。
胤禛定定的看着那只手，抬起的高度也就堪堪离开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