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良久抽了一口,烟圈从鼻息里溢出,在无风的夜晚里围绕着他,久久不散。
月亮高悬在头顶,一点微弱的光晕洒落下来,他的影子像一颗长钉刺入地面。
那烦人的情感又卷土重来。
喻衡心里辨析得很清晰,不该上前,不该开口,不该心软。
但不听话的情绪就是凌驾在所有逻辑之上,将理性的一切视若无物,声音仿佛穿破肺腑而来——可是现在的周维轻看起来很孤独。
抵挡不了第一次,就抵挡不了的第二次,喻衡脚步很轻地走到他旁边,跟他一起望着前面荒凉的土地:“你想什么呢?”
“没什么,”周维轻低头弹了弹烟灰,“那天入殓时别人在说,人临死前自身有征兆,与之有关联的人也有感知,我以前从不信这些说法。但突然就想到,那回录音完我还跟你提过周文,说只有他和你给我过过生日,前面十来年,我可能都没提过他半句。”
“你难过吗?”喻衡问。
“也算不上,”周维轻想了想说,“至少原本是没什么情绪的,不过我到这儿的时候,周文还没咽气,在卫生院里,那晚上回光返照,跟我爷爷,跟他女人,都支支吾吾嘟囔了几句,看到我反应很久才认出来。”
“跟你说话了吗?”喻衡继续问。
“嗯,”周维轻点了点头,“他说不了太长的话,只说对不起我。”
“但他也没来找过你。”喻衡说。
“人都有点骨气,走了哪有回来的道理,”周维轻笑了声,“连我爷爷都不肯找我要钱,他更不会主动联系我了。”
终于起了点风,两人的衣摆随着风浮动。
“你恨他吗?”喻衡突然又问。
“以前真不觉得,可能我妈的反应太平淡了,导致我对离开没什么实质性概念,就算没有人给我过生日,也只会觉得,这才是常态,以前只是意外得到的幸运罢了,”周维轻垂下眼,“但最近倒有点埋怨了。”
喻衡不解,转过头望着对方:“为什么?”
这次周维轻没有立即回答,等到下一阵风来时才说:“因为我会想,如果他不走的话,我是不是会成长得稍微完整一点。”
喻衡看着周维轻,他的睫毛也在风里轻微晃动。
“会不会稍微有人情味一点,不那么自我沉浸,会不会稍微贴近一个正常的爱人,”周维轻继续说,“就不会让以前的你这么难过。”
他也转过头来回望喻衡。
风把喻衡鬓角的头发卷到了鼻尖上,周维轻用不拿烟的那只手替他拂开了。
喻衡又听见了一声似有似无的“对不起”。
喻衡觉得视线也变成了一种沉重的固体,因为他忘了眨眼,也忘了移开目光。
直到周维轻一点一点靠近,挡住了所有光亮,很轻、很轻地在自己的眼角,落下了一个吻。
而喻衡在胸腔里围困一天的情绪,终于在身体里四散开来,凝聚成眼眶里姗姗来迟的一滴泪,刚好融进周维轻的唇缝里。
第32章睡眠
周维轻的手指有一层薄茧,是长年累月演奏乐器形成的。
在这个不长也不短的亲吻里,他的手沿着喻衡的小臂向上摸索,触感激得喻衡条件反射地发颤,但喻衡没有推开。
不过周维轻的手攀爬到肩膀时停住了。他的唇慢慢从喻衡眼角离开,不经意碰到了睫毛。他伸手将喻衡那点泪痕抹掉,没有让它们暴露在月光里。